郝万山经方36首故事4

2015-01-25  2998  来源:华夏中医论坛 

故事二十:五苓散和桃核承气汤
有一年在北京联合大学,在兴化路的校址办了一个北京市西医学习中医班,晚上上课我去讲《伤寒论》。有一天晚上,我就是讲到太阳蓄血证的时候,到了下课的时间,下课的时候我说了一句话,我说小便的利和小便的不利是辨太阳蓄水和太阳蓄血的分水岭,临床一定要鉴别清楚。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就有人往我办公室打电话,郝老师我就某某医院的某某医生,昨天晚上听了你的课以后我就联想起我最近治的这个病人,我不知道他是太阳蓄水还是太阳蓄血。我说你说说这个病人是怎么回事,这个病人是个老太太。他说,二周前她有寒战,随后发热、尿频、尿急、尿痛、肉眼血尿,然后到医院做化验,尿中红白血球满视野,就诊断为急性膀胱炎收入住院。这是个西医的综合医院,住院以后就用了抗菌素来治疗,很快,大概两、三天以后,发烧就退了,一个星期以后尿的化验就正常了,尿中就检查不出红白血球了。然后继续治疗,从尿中的化验完全正常的,可是这个病人还是自觉症状不见缓解,小便还是一会解一会儿解。你化验尿什么都没有,原来尿的培养结果出来的是大肠杆菌,但是再给她做尿的培养的时候,尿培养是阴性的,这医生说你的病我已经给你治好了,可是这个老太太出现了什么情况呢?晚上狂躁,心烦,睡不着觉,骂大夫说我这病是怎么回事,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没这么难受,怎么你们治得越来越难受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即使给她用镇静药她睡着了,这个手还是在摸着这个小肚子。所以这个医生就不知道,她是属于蓄水还是蓄血,少腹不舒服,你看睡觉的时候她还在摸着肚子,还有小便频数。另外,晚上烦躁,睡不着觉,说话很不礼貌,对大夫说话很不礼貌,这不就是一种如狂的表现吗?这个医生结合我头一天晚上上课讲的内容给我打电话,说老师,你说她是蓄水还是蓄血?我说她大便怎么样。他说,好几天没有大便了。我说你看看她的舌象。他放下电话就看舌象,回来后他说,舌红,舌苔又厚又黄,舌面又干燥,这是上午。我说这样,既然如此的话,蓄血和蓄水这两个症状同时存在,因为她既有其人如狂又有少腹不舒服,还有小便不利,那你就用五苓散和桃核承气汤联合应用。他说,老师,我从来没有开过中药,你给我说药名和药量,他是个西医大夫,然后我就在电话里说药名、说药量,就给她开了这么一个方子。三天以后,因为那课大概只是周末上一次,三天以后他就给我打电话,他说郝老师,你那个方子很神。我说怎么神啊?他说那一天你开了方子,她下午吃的药,吃了药以后,小便量也多了,大便拉了两次,当天晚上睡得非常塌实,不再狂躁,第二天早上起来,小肚子也舒服了。她说我刚入院的时候,你们要早给我吃这个药,我不早就出院了吗?她说给我办出院手续吧。

故事二十一:四逆汤加人参汤
我上大学,刚入学的时候,老师带我们到病房参观。病房有个小伙子,和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同龄,18 岁,他得的是再生障碍性贫血,在医院住院。我为什么对这个小伙子有印象呢?就是你看我们是同龄人,我们在上大学,他在病床上,得了这么重的病,等我毕业了(我们上学的时候是6 年制),到医院做住院医生的时候,发现这个小伙子还在那儿住院。我想他中间可能是断断续续的出院,又断断续续的入院。这个时候他的病已经到了晚期,你想那个时候,在 30 年前治疗这类病的方法和现在相比要落后很多。这个病已经到了晚期,他的全血减少,血红素只有几克,白血球只有几百个,出血现象特别明显,不敢刷牙。即使不刷牙,他的牙龈也是经常有血痂,因为他血小板也少啊。面色苍白,唇爪不华,畏寒蜷卧,那时候已经天气很热了,我记得是春天接近夏天了,别的病人都只是盖一个毛毯,他盖着毛毯,盖着棉被还盖着一个棉大衣。
因为他白血球很低又合并了感染,合并了感染就发烧,38 度,39 度,甚至39 度以上。我的上级医师中医、西医都很精通,既然合并了感染,当然要用抗菌素。各种抗菌素都在用,发烧就是不退。我们用中药呢,用辛凉清解的,用甘寒的,用苦寒解毒的,烧都不能退。这个时候,我的上级医师就说,要不咱们请老中医大夫会诊。我说,老师你说请谁吧。他说还请宋老吧,宋孝志老师。宋孝志老师当年是我们东直门医院出奇方治奇病的一个很有名的老专家。以前我们曾经提到过,一个过敏性哮喘的病人,每年的五一以后到十一之间哮喘,我们宋老师就用了栀子豉汤两味药,每味药都是15 克,治疗那么一段时间后,这个人哮喘不再发作了。所以他是一个出奇方治奇病的前辈,我们就把他请去了。
我陪着宋老到了病房之后,宋老说,小伙子,伸出手来我摸摸脉吧。小伙子蜷在被窝里,慢慢的把手伸出来。宋老摸了摸脉,过了一会说,小伙子你想喝水吗?他说我总口是干的,我想喝水。宋老说你想喝凉的呢还是想喝热的?他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到底想喝凉的还是热的。宋老师一看他没有确切的回答,就叫我给他倒半杯热水,半杯凉水,然后我就倒了,把两个杯子拿到床头柜上。你一看就知道哪个是热水,哪个是凉水。小伙子慢慢伸手过去之后,一碰到凉水杯马上就缩回来了,然后再去够那个热水杯,端过来慢慢的喝了一口,也没有咽,就把杯子放在那,过了半天才咽下去。宋老师说,我看完了。回到办公室,宋老师也不理我,随便拿了一张纸就在那写,第一个药,炮附子10 克。我一看愣住了,我们用的银花、连翘、公英、地丁、石膏、知母,宋老师开头就是炮附子。第二个药,干姜 10 克,第三个药,红参 10 克。
这个时候我发话了,我说,宋老,这个病人是再障的病人,由于他血小板特别低,他合并了感染以后发高烧,现在体温是 39 度。宋老回头看了我,你是中医大夫还是西医大夫。我以为老头糊涂了,忘了我了,半年前还和他抄方。我说宋老,您不认识我拉?我说我是谁谁谁,宋老不理我。其实我后来想,宋老嫌我说的这个话不符合中医辨证的特色。因为我给他说的是这个病人是再障的病人,是合并感染才发烧,我用的完全是西医的术语,请一个老中医来会诊。宋老第四个药是炙甘草6 克,这不就是四逆加人参汤吗?

他把纸放在那说,你要敢用呢就给他用,你要不敢用就不要给他用,扬长而去。等我的主管医师来了,我给他看这个方,主管医师看了也一愣,想了半天他说,既然我们请宋老了,既然老前辈用这个方子,我们就慢慢的用。当然你不要下长期医嘱,一天一付药,第二天看情况再给他开一付药。第一天,我们为什么不敢用热药啊?在我们的心目中,出血倾向非常明显,动不动鼻子就出血,牙龈经常有血痂,再加上他发高烧,你说能用热药吗?我们心里转不过这个弯来。好,第一天用完药后很平静,既没有出血倾向,体温也没有升高,但是也没有下降。第二天用完了,通常情况下到下午,他应当是 39 度左右,第二天下午居然是 38 度五左右。第三天用完了还很平静,体温成了38 度了,有下降的倾向。用了几付以后体温逐渐下降,体温正常了。一个星期以后完全不烧了。
我们主管医师也很奇怪,说咱们再去问问宋老,为什么他用了热药居然体温能降下来。我就去问宋老。宋老当口就跟我说「身大热,反欲得衣者,热在皮肤,寒在骨髓也」,你学过这句话吗?我说我好像上大学本科的时候《伤寒论》中有这么一句话。说实在的,我们本科同学上学的时候认真听讲,仔细按照老师要求来背诵《伤寒论》原文。可是这是在本科二年级的时候学的,以后学了内科,学了临床各科,再加上烦琐的临床实习,就把低年级的时候所学的这些功课早忘到九霄云外了。所以当老师捻到这条原文的时候,我隐隐约约记得
《伤寒论》里边有这么一条原文。

你看这个病人盖了那么厚的被子,这不就是虽然他发高烧,身大热反欲得衣吗?我一想是啊,可是我天天查房,天天见到这种情况,并没有把这种情况当作一个辨证的重要依据。你看他心里觉得烦热,所以才去够那个凉水杯,当他摸到这个凉水杯的时候他觉得冷,马上就缩回来了,这不就是真寒吗?所以他有些虚热,因此他为什么不能说清楚他想喝热的还是想喝凉的,他心理有些虚烦,他觉得想喝凉的,可是他觉得又冷,不敢喝凉的,所以他犹犹豫豫说不出想喝什么水。我让你弄两个半杯的热水和凉水,就是想试试他到底是想喝热的还是想喝凉的。你看他去够那凉水杯,马上就缩回来了,凉水都不敢碰,你再给他用银花、连翘,公英、地丁、石膏、知母,你是想害他还是想救他呀?宋老就是这么非常严厉的在说我。这就是「身大热,反欲得衣者」,这就是阴盛阳浮。阴盛阳浮这个词,宋老没有说阴盛格阳,说阴盛阳浮,书上没有,老前辈说的这么一句话,虚阳浮于外可以有持续的发热,这就是虚阳浮于外的一种表现。这个小伙子这次用了人参四逆汤以后,烧退了,以后再也没有发烧,一直到死。当然有许多疾病,只能是治了病救不了命。三个月后,这个小伙子死于脑溢血。当然这个死于脑溢血是他疾病本身的发展,血小板太少了,这种出血倾向必然发生的,所以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故事二十二:苓桂枣甘汤
在几十年前,我们做医生的经常下乡,在乡下偶尔能够遇到这种病人,当我在第一次遇到一个病人他在主诉脐下悸动不宁的时候,他说;「大夫,我这个肚脐这个地方跳动」,我说你是自己感觉到跳动啊,还是能摸到跳动啊?他说我自己能感觉到跳动也能摸到跳动,跳得我心烦意乱。那么我就摸一摸,这个人比较瘦,我一摸呢,摸到的是腹主动脉的搏动。我说,这个腹主动脉都在搏动啊,只不过你比较瘦,一摸就摸到了,他说,「大夫,不是,我有时候会跳有时候不跳。」因为他有脐下悸动,再加上舌淡,苔水滑,所以我就给他用了苓桂枣甘汤来治疗。吃了几天药以后,他告诉我,「大夫,吃了你的药效果很好,我这不跳了」。他自己已经没有跳动的感觉了,他说吃了药以后,小便也多,身上也不那么疲劳了,他也觉得肚脐儿不跳啦,可是我一摸呢,仍然能够摸到腹主动脉的搏动,我说这不是你的腹主动脉还能摸到跳动吗?他说可是我感觉不到跳动了啊,他自己也摸了,也能摸到跳动,但他已经感觉不到脐下悸动了。所以,我遇到这个病例以后,我就认为,这个脐下悸动是人的组织间隙有了水液以后,它对腹主动脉传导增强的一种表现。你看,我一开始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可是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又遇到了一个病人,他说:「大夫,我肚脐下跳动」,我说你这个跳动有节律吗?我摸了摸看,他说我这个跳动有时候快有时候慢,有时候发作有时候不发作,而且也没有什么节律,这个人比较胖,我也摸不到腹主动脉的搏动,有一次他在跳动的时候就找我,说我这个肚脐正在跳动,结果我一摸我发现我也能摸到跳动,这个跳动只是腹直肌的不自主的跳动,可是他也是舌胖,苔水滑,小便也少,有时候下肢还肿,我也用了苓桂枣甘汤,用了一段时间呢这个症状又缓解了。所以到目前为止我真的不知道这种脐下悸动是腹腔水液多了之后,对腹主动脉搏动的这种传导敏感的一种表现呢,还是腹部的肌肉或者内脏不自主的一种跳动不宁的现象,所以我现在反而得不出结论来了,所以我们就仍然按照《伤寒论》原文里边说的:「其人脐下悸」,它是个自觉症状。《伤寒论》原文所说这是一个什么证候呢?这是「欲作奔豚」,这是奔豚发作的前兆症状,治疗用苓桂枣甘汤,温通心阳,化气行水。

故事二十三: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
以前我在我们附属医院做住院医生的时候,我管的一个病人,这个病本身是比较少见的病,它叫阵发性睡眠性血红蛋白尿,这种病人本身红细胞的细胞膜有生理缺陷,到了一定年龄发病的时候,这个细胞膜在血液内酸度增高的时候,它就自然破坏,红细胞的细胞膜破坏以后,这个红细胞中的血红蛋白,就释放入血液中,所以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这个病人她自己看到眼睛怎么黄了,脸也黄了,撒出的尿象酱油汤子一样,所以她就认为是得了急性黄疸型肝炎。

首先到我们医院急诊室看,我们急诊室的医生一看说;「老太太,你是肝炎,你不用在我们这看,你赶快到第一传染病医院。」就是我们现在的地坛医院,她就到地坛医院去了,地坛医院的急诊科也是年轻医生,一看她是黄疸,说你先住院吧,住完院以后咱们再化验,没想到住了院,第二天化验结果出来了,她不是黄疸性肝炎,肝功能正常,而是个溶血性黄疸,就把她诊断成阵发性睡眠性血红蛋白尿。他的机理我刚才说过了,这种人天生的红细胞的细胞膜有生理缺陷,在血液内酸度增高的时候,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发病,在血液内酸度增高的时候,红细胞的细胞膜破坏,血红素释放入血液,就出现这种溶血性黄疸的表现,什么情况下血液内的酸度会高呢?特别在睡眠状态下,血液的二氧化碳增高,当然她的酸度就会增高,所以她睡觉以后第二天早晨起来,发现全身黄染,尿象酱油汤子一样。
等化验结果出来了,这个人当时有四十多岁,不到50 岁,一个女同志,她特别热心,因为她觉的别的黄疸性肝炎的病人或者呕吐,或者恶心,或者乏力,躺在床上就好像没有精神动,她觉得她还有精神,又是给这个病人端水,又是给那个病人倒茶,又是给这个病人送饭,这都是同病相怜,都是同室的病友。但第二天傍晚医生告诉她,说你不是黄疸肝炎,你这个病没有传染性,她一听觉得原来我不传染别人,那别人传染我怎么办?有的东西一概不收拾,就又跑到我们医院去了。
那天晚上就是到我们医院以后,到我们急诊室,我们又是一个年轻的大夫,但不是头两天那个了,一看她这么黄染,说你别来我们这儿,我们这是普通的医院,你应该到传染病医院。她说小伙子,别害怕。我不是传染性肝炎,就往我们的大夫跟前凑,大夫就直往后退,那个大夫给我讲得很有意思,说你看看我这是什么病?我这是阵发性睡眠性血红蛋白尿,能不能在你们这里住院?这个大夫一看,第一传染病医院的诊断,正好我那天晚上在病房值班,所以给我打电话,说:郝老师,你看你们那里能不能收这个病人?
我下急诊室里一看,我说:好,这个病很少见,我们就收,就把她收近来了,其实叫人家老太太--人家那时还不到50 岁,就把她收到医院了。这个病,因为她有溶血,她就有贫血,但是我们给她输血,又不能够一次大量的输,你想想给她输血之后,用了别人的血液,用了别人的血清,更容易引发溶血,所以每次少量的输一点儿,过几天再输一点,这是一种输血的治疗。然后我们用了中药的治疗,也用了西药的一些治疗,试图改变她体内的酸硷度。治疗了一个阶段以后,溶血控制了,血色素也上去了,精神也不错了,我早晨查房的时候,她说都挺好,我说那你是不是准备出院?每天我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总要到病房巡视一遍,等我下午下班,再巡视的时候,走到她床跟前,她又把衣服掀起来,拍这个肚子,鼓的圆圆的,说:「郝大夫,一敲梆梆的响,你什么时候把我这个肚子胀再给我治治,然后我肚子不胀了,我就出院了。」我说行呀,我给你治治,她说我这个肚子胀是怎么回事?我说我早晨查房你怎么不说呢?我的医嘱都开出去了,她说我早晨不胀,上午也不胀,就到了傍晚的前后会胀,我说那我知道了,你是脾虚,你看她有贫血吧,伸出来的舌头胖胖的,淡淡的,舌苔厚厚的(选用厚朴的指征),我说你是脾虚,运化机能低下,所以那痰湿内生,湿邪阻滞,气机不畅,因此就出现了这种肚子胀,我说你是个虚中夹实,我还真有办法治疗你这个虚中夹实。
她说那你给我开方子吧,治好了我的肚子胀,我就出院了,那个时候我们要求病房有周转率,所以我盼着她快一点出院,我回去之后就开厚姜半甘参汤,可是那个时候的厚朴这个药特别缺,如果向我们年轻大夫,你要开上10 克,再开上 7 付药,药房的老师傅就说,别让年轻大夫把厚朴给浪费掉,咱有钢用在刀刃上,老大夫开厚朴,你开多少我都有,年轻大夫要开每付药10g 的话,他就觉地你要吃7 付药,你就浪费了70 克厚朴,药房里的老师傅特别心痛,那他就会说没有,所以我只能开 6 克,开 6 克每回都有,开10 克他就把方子给打回来说没有,6 克厚朴,生姜我不是不爱吃姜嘛,怪辣的,所以我也考虑到这个药的口感,生姜 3 片半夏大概是写了10 克,这是个常用量,因为我考虑到她过去是一个溶血性黄疸,脾虚是明显存在的,党参用了 20 克,甘草大概用了 6-10 克,我现在记不清楚。
这个方子开出去以后,一两天没什么反应,到了第三天上午,早晨我去查房去,(她)说郝大夫,你开的那个药,我已经吃上了,你开的那个药真厉害!我心里很高兴,以为疗效很好,可原来每天晚上还能吃一小碗粥,自从吃了你那个药以后,我昨天晚上连这一碗粥也给节约了,我说你再说一遍,她说「我昨天晚上胀得更厉害了,吃了你的药,原来我还能吃一碗粥,结果昨天晚上连这一碗粥也不能吃了,你说的挺好,说我是什么虚中夹实,怎么用起方来不是这么一回事?我说我用方没有问题,怎么会症状更加重呢?我说我去问问我的老师吧?那个时候刚毕业很年轻,也不怕别人笑话,她说你快请教请教老大夫,看这是怎么回事?我就拿着这个病历,拿着我开的方子,去请教胡希恕老师。

胡老那个时候也是我们东直门医院特别善于用经方的一个老前辈,我想在坐的有好多人都知道他,胡希恕老师,我去问他的时候,他一看我这个病历介绍,他呵呵笑了,他说你的辨证很对,可你的药方子,药也很对,但药量没有把握好,我说:老师,我怎么药量没有把握好呀?他说你还记得《伤寒论》原来的那个厚姜半甘参汤的药物的药量吗?我说老师我不记得了,能记住药物的组成,我自己觉得很满足了,老师说:「厚朴半斤姜半斤,一参二草也须分,半夏半升善除满,脾虚腹胀此方真,」其实在这之前我根本不会背这个方歌。我说老师你说慢点,我记下来,从那儿我就把这个方歌记下来了。厚朴半斤,姜半斤,量很重,一参二草也须分,人参只有一份,而厚朴、生姜却是8 份,剂量比例不是显而易见吗?
我把剂量比例给颠倒过来了,补气的药党参用了20 克,甘草用了6 克,而厚朴、生姜只用了6 克。胡老说你怎么用这么少的生姜、厚朴?我说,老师呀,我如果开厚朴 10 克,开上 10 克药,药房的老师傅特心疼这个厚朴,怕我不会用,所以他说没有,不给我拿药。他说,来,我给你签字,咱们厚朴用到 20 克,胡老签字药房的师傅就给。那真是这样,那个时候我可知道,药房的师傅怕年轻人不会用这个药,给浪费掉,当然也可以说他有点势利眼。我说生姜用多少?胡老说生姜用 15 克,我说会不会太辣?胡老也是这么说,你是给她做饭,你是给她配药?所以生姜用15 克,党参改成 6 克,把甘草改成 6 克,半夏用了 15 克,就这么一个方子。我说我现在请教了胡老师了,给这个病人说,还是我这 5 个药,剂量调了调,这个病人将信将疑,那就吃吧,第一天没有明显的效果,第二天、第三天肚子越来越不胀,肚子胀的程度越来越来轻,吃了 7 付药,晚上肚子就不胀了,她特别高兴,她说我肚子不胀了,那我要出院了。她那个时候是四五十岁,我那个时候二十来岁,她把我当成小孩儿,她说郝大夫,还要好好向胡大夫学习。所以这个剂量的比例给我极深的印象,而这个病人也给我极深的印象,我现在还记得她的名字,记的她的样子,所以厚姜半甘参汤是治疗脾虚痰湿阻滞,虚中夹实腹满的一张很好的方子。我们在使用它的时候,要特别注意它的剂量比例。